周百辉忽然感觉，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，他的心思城府，远比他这个父亲看到的要深得多。虽然平日里他一直在克制，选择以温润清冷的面目示人，可此刻，眉眼间的阴翳戾气却难以遮掩。曾经顽劣单纯的世家子弟，不知何时早已脱胎换骨。周百辉心知肚明儿子的改变是因为谁。可他又能怎么办呢？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，是凡人，就有偏见和喜好，他的一颗心，没法做到不偏不倚。周百辉的身躯晃了一下，无力抬眸，声音又弱了几分：“言初，你救救他。”周言初仍不说话。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，而胜负早在开局时就已注定。周百辉自知处境，无法再装聋作哑：“言初，你要是有什么条件的话，不妨说出来。”周言初终于回过头看父亲：“我想要什么，您不清楚？”周百辉握住沙发的手攥紧：“我的寰宇股份，给你一半。”周言初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，却是摇了摇头，不说话。周百辉等不起：“拿到这一半，你的股权将远超过我，成为寰宇的最大股东。”周言初敛去笑容：“您手上的股份，全部转到我名下。”他就那样看着父亲，眸子不带一丝温度。周百辉感觉浑身不寒而栗，他真的太贪心了，野心大得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害怕。没等他开口，周言初已经接着道：“其实，您何必跟我装傻呢？不论您答不答应，您手头的股份我都拿定了，这笔账您难道算不过来？”“我只要在海外借壳，用分离交易来转换高芯的国际债券，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嘉信那部分股份冻结，然后分拆转移到寰宇，确切地说，是我名下。”“至于您手头的股份，我只要对集团进行重组架构，把最赚钱的芯片和地产业务剥离出来，再用现金大笔购入，那么您手头的那些余股就会变得一文不值。”“从李嘉楷那个傻瓜白白给我提供这么大笔资金开始，这场游戏，我就赢定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唇边一抹笑，那是成竹在胸的笃定。周百辉几乎无法坐稳，掩饰不住脸上的错愕。他从没想过，周言初竟然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。他的目标不仅是李嘉楷，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。周言初面色平和：“您考虑考虑吧，如果您非要用那个野种的一条命来给我找麻烦的话，我倒也没意见。”“毕竟那个野种是死是活，我从来不在乎，而寰宇，我也势在必得，至于您，在这场游戏里注定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周百辉的一张脸，一点点被抽去了血色，他抓住自己的衣领，大口喘息。而周言初也只是站在那儿，面不改色看着他。最后，他在父亲面前蹲下，慢条斯理帮他展平西服：“爸，人都得服老，您也不例外，您现在有没有一丝后悔，当初应该对我好一些？”他的眉目平静到极致，甚至还对周百辉笑了笑。周百辉猛地将他的手推开，咬牙，一字一顿：“你这么做，就不怕有报应？”周言初站起来，垂着眸，面无表情：“您诅咒我？”周百辉身躯一震。也是到这一刻他才发现，刚才那一瞬间，他竟然生出了歹毒的心思，完全泯灭了父子亲情。周言初的一双眼鹰隼般，仿佛能看穿周百辉的内心。片刻后，他忽然笑了，眼底有一丝落寞闪过，但也就是一瞬，很快消失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