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屿舟颇为无奈地点点头,“他是这么认为的。”他私底下对邱道长那套算命的把戏嗤之以鼻。邱道长说的那位新战神,除了年龄和他对得上,其余都是胡扯。他都成道士了,与掌握天下三分之一军权的国公府也断了亲,上哪儿当战神?“邱道长依旧心怀天下。”宋挽初感叹邱道长的大局观,“他是为了保护你这个‘战神’,才挺身而出。”否则,梁屿舟很可能一时冲动,犯下诛九族的大罪!梁屿舟听出宋挽初语气里的调侃,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,“我只当一个人的战神!”“你……”这话落在宋挽初耳朵里,像是燃烧的火星,片刻就引燃了她的全身,她捂住耳朵,试图阻止热度向外传播。他们在逃难途中,他怎么会有心思想那种旖旎的事情!“我们就这样走了,是不是有点不地道?万一太子要把他抓到京城问罪怎么办?”宋挽初忧心邱道长。“抓到他?”梁屿舟有点好笑,“除非邱道长自己想被抓,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抓到他。他最多就是不能继续在云州骗吃骗喝了,安逸的生活没了,他再换个地方就是了。”“话虽如此,但他在云州生活二十多年,对这个地方肯定是有感情的,一下子割舍掉,哪有那么容易?”“那就要看太子能不能被他给说动了。”松鹤观。后半夜的风大,裹挟着凛冽的寒意,吹起邱道长雪白的胡须。他负手而立,身姿修长,肩背挺阔,不见一丝老态。在他的对面,是面色阴冷的太子。两人紧盯着对方,气氛有些紧张。邱道长突然咧开嘴笑了,走到太子身边,转着圈地看他,“啧啧,你小子跟我年轻的时候,还挺像呢。”太子不苟言笑,“能和皇三爷有几分相像,是孤的福气。”邱道长挑了挑眉,剔眼看他,“我说,咱爷俩之间就没必要搞得紧张兮兮了吧?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。”太子神色严肃,“你写假圣旨偷跑的时候,孤才不到一岁,不记得了。”“上来就翻长辈的旧账,合适吗?”邱道长假装生气,但他的确有欺君之罪,焚毁圣旨也是对先皇的不尊重,底气不是那么足。“您是父皇的一块心病,二十五年了,父皇每一日都想找到你,问问你,为何不愿辅佐他?他登基之初,朝局不稳,胡人南下,蠢蠢欲动,内忧外患,他急需忠臣良将,你却潇洒离去,辜负了先皇的信任和嘱托!”“为什么不愿意,理由很简单,我现在就告诉你,你回去告诉你那个皇帝老子!”邱道长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,往院中的石桌上盘腿一坐,“我是他亲叔叔不假,他尚未登基的时候,我就发现他那个好姐姐对他影响太大,我劝过他,长公主虽然对你有莫大的恩情,但不可纵容她骄奢淫逸,欺男霸女,小心惹得民怨沸腾。你父皇不以为然,我说多了,他就生气,觉得我对长公主有意见,说我不该为难一个弱女子。从那时起我就知道,长公主一定会被他纵得无法无天,成为大周的蛀虫,还有可能酿成祸国殃民的大祸!我深知说服不了你父亲,日后当了摄政王,必定会因为长公主而和他产生龃龉。摄政王的权力仅次于皇帝,若是我真的当了这个摄政王,会不会被猜忌?我二人不合,是否会搅动朝中风云?思来想去,那我宁可不当!吃吃喝喝,无拘无束的过日子,难道不潇洒吗?”太子默然失语。邱道长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,“我预料的事情,都发生了,对不对?长公主连通敌卖国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,已经成了大周的毒瘤!你父皇舍不得对自己亲姐姐下手,他酿成的祸患,却要你这个继任者拔毒瘤!这颗毒瘤有多难拔,你自己最清楚,是不是?”太子被问得哑口无言,心底涌起隐隐的辛酸。父皇说天子都是孤家寡人,要有帝王心术,不能被猜中心思。但邱道长的话,说到了他的心里,艰难心事有人懂,孤家寡人也需要被理解。太子身上刚来时的那种戾气散去了不少,整个人柔和了很多。邱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重心长,“鸿儿,你肩负天下,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做了,儿女情长,就先放下吧。”“挽初在哪里?”只差临门一脚,他岂能轻易放弃?孤家寡人就不配得到真爱吗?邱道长摇头,神色有几分爱怜和惋惜,“你对挽初的真心,我从不怀疑,但帝王的真心,非挽初所求,你对她的爱,会把她推向深渊。”“那梁屿舟呢,他那么伤害挽初,他又凭什么得到真爱?”太子想不通。为什么挽初不能爱他,为什么自己的亲叔爷,要偏帮外人?邱道长眸色幽深,与方才荒诞不经的老顽童形象判若两人,“那我问你,挽初不想入深宫,为了爱她,你愿意放弃太子之位吗?”太子瞳孔紧缩,喉咙发乾。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邱道长轻声笑了,“这就是你和梁屿舟的不同了,他可以为了挽初放弃一切,而你做不到。”